张诚：乡村振兴里木有“中三路”

“木有”，就是“没有”，写成“木有”是为了笑谈和“标题党”。“中三路”，是指“中间力量”“腰部力量”“操盘运营力量”。这句话主要指当前机制和情况限制了最重要的“运营力量”的运作空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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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前在很多文章不同角度地提到，我们是怎么理解好多人说“乡村振兴没有商业模式”这件事的。他们特别指出的是企业，尤其是指商业类企业参与乡村振兴是很难找到商业模式的。但是乡村振兴分明是一个广阔的发展趋势，也有广阔的投身需求，但是为什么“乡村振兴里面没有商业模式”？企业很难进去参与呢？

说说近期遇到几个典型的事。

上周末去拜访了一个国企前几年投资的乡村文商旅项目，初步成型，但还没运营起来。国企知道还需要在环境、营销、运营和引领业态上再作出投入，且需要花时间精力做运营培育，但是现在政府对国企投资压缩了，又加上这个项目领导非常关注，于是要求抓紧通过“招商”来“填满”经营空间。目前招商效果不好，我也不认为会招到商，招到商也未必会形成整个项目的整体持续价值。

前些天，我们去参访了上海近郊的一个村，村里有很多闲置的资源与空间，政府也拨付了资金做基础设施建设。在基础设施建设完成后，希望有一家整体运营企业介入，负责业态规划和招商运营。但是谈了多家却没有一家响应，而这几家都是乡村振兴领域里较为资深的、有经验的运营机构。这个村庄腾退出来的宅基地和公共空间有很多人来看，但都是个人、单业态经营者等“个体户”。

于是政府领导觉得他们不能解决问题，也不放心，怕太分散太个体化控制不住做乱了，还是想包给一家整体运营商，而提出的条件是要求运营商按现状“包过去”，但运营商提出的孵化和投资托管模式政府又不能满足，于是运营商不愿意承接，就形成了两难僵化的局面。一头是地方政府做了投资和整理，另一头是个体、村民和集体，而二者之间的直接对接又感觉好像缺了点什么，好像缺了中间的“联系物”，例如规划、运营等能够整合和形成秩序的机构参与，但这些机构却又纷纷表示：这样的条件他们进不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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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之前，我们受邀拜访了皖南某地政府，与有关部门就一个已经做了部分投资的村庄项目作讨论。我们说，这个村庄应该经过定位、规划，然后做基础设施的打造，然后做品牌，做营销，做引领性的项目，逐步形成招商共建和整村发展局面、资产得以盘活升值。但是，当地政府说：等不及，而且你们说的这种一步步的做法我们理解，但与我们的办事流程不相符。我们能做的，是把基础设施投资完成，剩下村子里的空间和土地包给你们，你们去负责！我们仔细看了看，面对如此大量的不确定，离“可预期、能把握”差距太大，于是就委婉拒绝了。

上述所描述的三件事反映出什么问题呢？就是：在乡村振兴里面，企业很难参与。因为企业，尤其作为商业属性的企业，他们要开展商业化运作不具备基础条件，而政府的机制要求下，又不能满足企业提出的要求。

我们来剖析一下原因吧。我们都知道乡村的发展，是基于人居与产业开展的建设与运营，普遍遇到的是三大基础设施匮乏和四个不成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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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谓三大基础设施匮乏，是指除了常规意义上的市政基础配套设施，还包括公共服务基础设施和产业引导基础设施，这三大基础设施通常都远不具备条件。而这三大基础设施匮乏，是长年以来的城乡差距形成的。乡村要想达到产业人居社会的市场化运行、达到能够自动自发可持续发展所需要的基础条件，则多年来形成的差距太大了。但是政府的基础设施投资往往仅仅停留在常规的基础设施，例如水电路之类上，而乡村的发展实际上也欠缺引导性设施、公共服务设施的打造，尤其是还需要有一段时间的公共运营，才能够使乡村具备可持续运转的基础条件。而这个过程很难评判投入的当期回报、运营的当期绩效。

另外乡村发展还有四个不成熟：政策不成熟，社会不成熟，市场不成熟，行业也不成熟。

因此，在这四个不成熟的情况之下，地方政府也很两难。为乡村振兴项目选派社会运营机构，但是社会运营机构提出市场不成熟；当要考虑运营机构的商业条件的时候，政府也会认为行业不成熟，社会运营机构本身也存在诸多不成熟、难以受托付之处。而总体上要让各方达成一个平衡，却还面临地方管理秩序和基础设施条件亦没有达到成熟的情况。因此，这一系列不成熟，就制约了商业模式的自动发生、自行运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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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此，我们可以看出：乡村振兴项目，如果地方政府本着投一笔钱以后，就想简单地以招商引资的方式，或者以包给某一个社会运营机构的方式开展，那达成这样的理想阶段至少还缺两个台阶。第一个台阶是三大基础设施的建设完备要达到一定的成熟度； 第二个台阶是需要形成一定的市场培育，让商业化运作形成一定的秩序基础。

因此，剖解完了以后，就会发现我们现在的情况处于一种扭曲中。我们有国家号召、有政府投入，但是在现在机制和社会结构下，在各项规定和认识情况下，政府很难持续投资然后轻资产地委托一家运营机构进行有效运转，而市场化的运营机构又很难在基础设施和市场秩序不成熟等“四个不成熟”情况之下，去大包大揽地承接。中间的这个鸿沟，使得双方处于相互责备期待或理解凝望，而谁都不愿意向前走一步。最终形成的局面，正如我一朋友所说：乡村振兴只适合政府和个体户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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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现在正在落实跟安徽省文交所成立的一家合资机构“乡村文旅资产交易服务”业务。安徽文交所有“长三角乡村文旅资产交易”的牌照，原本想象的业务较理想：既然乡村文旅资产在每一个县区都大量碎片化地存在着，就急需通过市场化交易这个“有效”手段来整合盘活。但是，文交所作了多次推广，却没有发生大量的实际交易。除了市场没有热度以外，主要原因是在“中间”必须做一部分工作，就是要去做整合、做规划、做包装、做示范、做运营，才能够形成更成型的交易价值，然后才能够促进交易。当然，交易本身是更重要的，因为资产的流动性会反向促进乡村文旅资产的盘活与增值。

我们跟安徽省文交所成立合资机构的初衷，就是促进行业在体系化、结构化，在“中三路”支撑情况下，开展乡村文旅资产的资管、交易，在乡村振兴领域里面算是一次非常有益的实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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乡村振兴木有中三路，是当前经济环境和机制下出现的情况，因“中三路”的必要性，这种情况肯定是暂时的。站在不同利益主体的角度，各自有其合理性。简单粗线条情况下，中三路的工作会被认为很“虚”，可有可无。一批批项目前赴后继，会在没有中三路的情况下错投、搁置、僵化，也有很多中三路机构不明就里地损兵折将，或者与上下三路碰撞出很多的矛盾。

未来一种可能，是大量缺乏中三路造成的矛盾很突出，突出到导致上三路和下三路的利益都因此受到了很大的影响，于是认识发生改变、机制发生改革。但我觉得不至于，因为当前中三路行业的水准和成熟度也不够，未能取得上下的信任尊重。加上有活力的生命体是天然向上、向善的，能够自我微部调节。那最大的可能性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，上下三路各自的成熟度和宽度提高，且互相伸手，中间留下的“沟壑”就不太深了，而中三路们提高真正的运营水平，不再给上三路和下三路带来过多要求而是能创造价值，那个时候，体系逐渐成熟，长成一个完整的整体，就没有人再去谈上三路、中三路和下三路这样的话题了。